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历史唯物主义与反思性历史社会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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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2022-06-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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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马克思的历史唯物主义是哲学、经济学、社会学和历史学相互交织所形成的跨学科性理论,这种相互交织的跨学科性,是围绕着人类社会历史的总体性分析而形成的。

  内容提要:马克思的历史唯物主义是哲学、经济学、社会学和历史学相互交织所形成的跨学科性理论,这种相互交织的跨学科性,是围绕着人类社会历史的总体性分析而形成的,其核心理论归属是社会历史理论。近年来兴起的历史社会学,是传统史学和主流社会学面临危机后,各自向对方吸收借鉴进而实现二者融合的结果,历史唯物主义是其重要的思想渊源,马克思也因此被认为是历史社会学的创始人之一。历史唯物主义包含了历史社会学的理论维度,但它在把社会学和历史学有机融合的同时,把哲学的反思与批判性巧妙地融合进来,是具有反思性的历史社会学,“反思性历史社会学”是对它更为妥帖的界定,这是思考其学科归属和理论特质时不能忽视的内容。

  诚如柯林斯所言,马克思是所有现代思想家中最具争议的人物①。这不仅因为他人生经历曲折、社会角色多重(家、思想家、科学家等)、立场和价值取向独特,更因他著述宏阔浩瀚且涉及领域广,思想发展复杂。米尔斯因此说,马克思建构了一种真正包罗万象的社会科学;他对现时代的意义首先就在于其百科全书式的渊博和企图解释的范围之广泛。②不过,马克思最重要的理论素养和品质不在于此。正如布劳格指出的,马克思“是一位把经济学、社会学、学、历史学甚至人类学有机结合起来的社会科学家”③;海尔布伦纳等人则说得更明确:“使马克思超出如此众多的其他经济学家的,是他把哲学、历史、社会学、心理学、学和经济结到一起形成统一的整体的能力”④。这种跨学科研究所形成的整体视野和整合能力,正是马克思主义洞彻事物本质的重要支撑。然而,这同时给我们带来了一个问题:马克思可以被视为哲学家、社会学家、经济学家、历史学家等,相应地马克思主义在现代学科意义上则涉及哲学、社会学、经济学、历史学等学科;但是,马克思主义最核心的理论归属怎么把握?在学科界划比较清晰、学科发展相对成熟的今天,马克思主义在何种意义上影响更大?兹事体大,值得我们认真对待,本文拟从反思性的历史社会学角度对此进行分析。

  正因马克思思想的综合性、跨学科性,在马克思恩格斯去世以后,后来的马克思主义者就其理论是哲学还是经验科学,产生了很大争议。普列汉诺夫1895年在其名作《论一元论历史观的发展问题》中,强调马克思主义是哲学,但被指定为恩格斯人的考茨基在1909年公开宣称“马克思主义不是哲学,而是一种经验科学,一种特殊的社会观”⑤。这得到奥地利马克思主义者的诸多响应。列宁1913年专门指出,哲学既是马克思主义的三个基本来源,也是其三个基本组成部分之一,并强调“马克思加深和发展了哲学唯物主义,而且把它贯彻到底”,是“完备的哲学唯物主义”;在1914年专门补充说:“马克思以前的‘社会学’和历史学,至多是积累了零星收集来的未加分析的事实,描述了历史过程的个别方面”。⑥就此而言,马克思主义同时具有社会学、历史学维度。布哈林则公开主张马克思主义“是关于社会及其发展规律的一般学说,也就是社会学”⑦,同期波格丹诺夫把马克思主义建构为“经验一元论社会学”。在20世纪20年代,大多数苏联马克思主义者把马克思主义理解为科学的社会学,由此引发了30-40年代的哲学与社会学之争。

  面对上述情景,柯尔施奋起反击,在1923年特意争辩说,马克思主义“按其基本性质来说,是彻头彻尾的哲学……它是的哲学”⑧。这得到卢卡奇、葛兰西的有力声援,形成马克思主义阐释史上有名的“柯尔施命题”(即哲学与社会科学之争)。可是到1938年,柯尔施却把马克思主义视为“新的、的社会科学”,强调其主要倾向“不再是一种‘哲学的’方法,而是一种经验科学的方法”,不需要“哲学基础”⑨。而在同样反对和拒斥将马克思主义实证化为具体社会科学的法兰克福学派那里,表现明显不同。其开创者霍克海默专门新造概念“社会批判理论”来意指马克思主义,高调宣称批判理论“是哲学本身的传人”,但它“必须尊重”和“依靠”社会学等“科学”⑩;其后,阿多诺提出有两种社会学,一种是孔德以降所形成的把经验事实奉为至上圭臬的实证的、经验社会学,一种是以“社会总体及其运动规律”为研究对象、“源于哲学”的“辩证的、理论的社会学”,这种社会学“重新论述哲学提出的问题”,马克思主义就是后者,是哲学的社会学或社会学的哲学(11)。马尔库塞同样主张,马克思主义不是纯粹的哲学,它“吸收了哲学的本质内容并把它代入社会理论和社会实践中”(12),是哲学和社会学的有机结合;及至哈贝马斯,用“介于哲学和科学之间”(13)的提法来指认马克思主义。

  实际上,有不少哲学学者也不把马克思作为哲学家来看待,比如梯利在其很有影响的《西方哲学史》中对马克思只字不提,雅斯贝斯在《大哲学家》中只在分析康德时简单提到马克思,几近一笔带过。蒙克等人则小心翼翼地指认,把马克思纳入哲学家行列“似乎具有挑衅性”,因为“许多人拒绝给予他作为纯粹哲学家和道德哲学家以任何重要地位”(14)。而在当代也有不少西方马克思主义者明确反对把马克思主义界定为哲学。如安德森理直气壮地争辩说:马克思没有留下经典意义上的系统哲学著作,其早期哲学论著都是些未出版的手稿,到成熟期他从未再度涉猎纯哲学领域(15)。詹明信说得更明确:“世界上并不存在任何可以写在纸上的马克思主义哲学体系。……也许在一个非常空泛模糊的意义上我们仍可以把马克思主义称作哲学。但我不会在任何实质意义上把它当哲学来看。”(16)

  显然,把马克思主要视为哲学家或把马克思主义主要视为哲学,存在很多争议;因为就其理论属性、理论表现和学科归属标准来看,存在一些让人难以充分信服的地方;而且其哲学是为分析社会历史服务的,阿多诺的“理论社会学”之说正是据此提出的。国内外有不少学者为此强调马克思主义主要是社会哲学、历史哲学,然而如果这样,如何处理其中大量存在(甚至构成主体)的社会科学内容?况且,虽然说马克思主义有重要的哲学思想、有明显的哲学维度没有争议,但这种哲学维度主要体现在哪里却存在不少争议。

  从理论内容看,马克思主义虽然与斯密、李嘉图等人的古典经济学有很深的关系,但是,后者关注的“发财致富”的经济学主旋律,恰恰被马克思嗤之以鼻,他要揭开并批判经济面纱背后的社会问题,是古典经济学的离经叛道者;另外,如曼德尔概括的,马克思“与19世纪和20世纪大多数重要经济学家的区别就在于,他根本不认为自己是一个纯粹的‘经济学家’”,在他那里,经济学“不可能作为一门与社会学、历史学、人类学等完全无关的特殊科学而独立存在……历史唯物主义试图尽可能地把有关人类的各门科学统一为一门‘社会科学’”。(17)马克思对经济问题的研究,具有旁人难以企及的综合性、整体性、跨学科性。

  西方主流经济学习惯于就经济谈经济,而马克思实现了双重突破,他既坚持从经济角度分析社会、历史,又坚持从社会、历史角度分析经济。特别是前者,影响卓著。吉登斯专门指出,马克思的“许多著作都是有关经济问题的。由于他总是把经济问题与社会制度联系在一起来加以思考,所以他的著作总是富有社会学的洞察力”(18)。马蒂内利和斯梅尔塞进一步分析说,相较于古典经济学,马克思“沿两个方向开阔经济视野”,既建构了“一种可解释经济历史现象的社会变迁理论”,又充分关注了经济及其结果(如阶级冲突)对历史变迁的动力作用,“创造一种几乎是全新的社会理论”。(19)阿隆为此说马克思是“一个特定形式的社会学家,即经济社会学家”(20),这个指认得到很多人的认同。道宾认为:“马克思开辟了经济社会学的历史方法”,“塑造了历史经济社会学的所有品牌”(21)。萨缪尔森等也明确表示,“解释历史的经济学是马克思对西方学术界的不朽贡献之一”(22);还有人直接提出,“清楚地理解和评价经济学和历史之间的相互关系,这正是马克思的独到之处”(23)。可以说,马克思研究经济根本上是为分析社会历史服务的,其经济学从属于其社会学、历史学,在此基础上对社会历史分析作出了性贡献。维拉尔由此强调:“马克思的新观点既不是经济学上的观点,也不是理论上的观点,而是有关社会—历史的观点。”(24)布罗代尔同样强调:“社会历史分析是马克思著作中的伟大创新之一。”(25)

  马克思的社会历史分析固然很有价值,但把他视为社会学家、历史学家,同样存在争议。马克思是公认的早期社会学主要创始人,而且,早期社会学的几大巨擘,大都深受马克思的影响。不管是韦伯、迪尔凯姆的“对着讲”(在唯物史观的基本原理之外,另辟蹊径分析现代社会),还是席美尔的“接着讲”(其货币哲学与马克思的货币拜物教理论具有重要关联),背后都有马克思或浓或淡的影子;而滕尼斯直陈自己受益马克思很多(26)。吉登斯补充说,马克思“对于社会学来说有着根本的重要性”(27)。瑞泽尔尊称马克思提出了“古典时期最崇高、最重要,也最令人赞叹的大理论”(28)。另外,马克思对资本主义的病理学分析,对现代性的辩证思考,对商品拜物教入木三分的揭露,在今天仍然具有巨大的思想穿透力,特纳明确承认,马克思“对我们理解当代社会学理论也是有重大意义的”(29)。尽管如此,有着“社会学宪章之父”美誉的帕森斯在其成名作《社会行动的结构》中,经常提及韦伯、迪尔凯姆、帕累托等早期社会学名家,惟独不提马克思。马克思在相当长时期内被排斥在主流社会学之外,科瑟则据此称马克思为社会学的“局外人”,还说用“边缘”来指称其学术身位非常合适(30)。

  虽然科林伍德认为,马克思对当时的历史学实践没有产生多大的直接影响(31);但是,他对当今历史学的影响却毋庸置疑。有人分析说,缘于“提供了合理地排列人类历史复杂事件的使人满意的唯一基础”,马克思主义在当代历史学中的影响“日益增长”(32);布罗代尔明确指认:“在今天,任何一位历史学家,不论其立场或哲学立场如何,都躲不开马克思思想的侵袭和困扰。”(33)霍布斯鲍姆确信马克思最大的影响在于他是一位历史学家,对史学的现代化扮演着极其重要的角色,在历史编撰学中占据首屈一指的地位,是任何较为规范的历史研究不可或缺的基础(34)。福柯则高调地宣称,如今在写历史的时候,不可能不直接地或间接地运用到与马克思思想相关的一系列概念,也不可能不置身于其描述、定义的问题域之外,说到底,做个历史学家和做个马克思主义者是否有所不同,值得怀疑(35)。在印第安纳大学信息学者费立波·曼泽尔(Filippo Menczer)创建的跨学科排名数据库“Scholarometer”中,马克思在历史学领域里H因子是平均值的21.5倍,雄踞第一位。然而纵使这样,古奇在其经典史著《19世纪的历史学和历史学家》中甚至连马克思的名字都没提,以至伊格尔斯在肯定马克思对现代史学产生重要影响的同时,不得不承认历史唯物主义与学术性历史研究的主流很长时期处于相互隔膜的状态(36)。不少专业史家拒绝把马克思归为同侪,反对把马克思主义视为历史学。

  为什么会这样呢?首先,应该说,前述维拉尔、布罗代尔的定位,抓住了马克思主义最核心的理论归属即社会历史理论,其哲学、经济学从属于社会历史分析。也正因此可以进一步确证,历史唯物主义是马克思主义的最核心的内容。其次,马克思主义的跨学科性,造成它作为社会历史理论融社会学、历史学、哲学高度一体,具有很大独特性,其独特性体现在两个方面,一是理论性很突出,这也是人们谓之社会历史哲学很重要的缘由,这使它和偏向实证的西方主流社会学、历史学都有一定距离;二是社会学和历史学交织渗透。这两个独特性使历史唯物主义无论是作为社会学还是历史学,总有人不置可否。但是,这种独特性恰恰构成历史唯物主义具有独特价值、独到魅力的地方,也是我们进一步深入把握它的理论归属乃至学科属性不能忽视的重要内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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