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译|转向想象社会学
文化社会学家已经设计了许多理论工具来分析个人和群体之间的意义制造。然而,支撑这些意义制造理论的认知过程往往被遗漏了。本文借鉴了三个不同的定性研究项目,分别关于活动家、宗教团体和游戏者,综合了社会学、心理学和哲学方面的工作,以发展想象社会学。目前的工作强调:(1)想象是一种高阶心理功能,(2)具有强大的效果,(3)促进主体间性,以及(4)具有社会建构性。然而,社会学还可以为学术界对想象力的理解做出额外的贡献,这些理解往往集中在个人主义的心理成像上,通过强调:(1)想象允许个人和群体协调身份、行动和未来;(2)想象依赖于广泛共享的文化元素;以及(3)想象往往是在群体中集体进行。本文最后提出了对未来想象社会学的建议。
自社会学的“文化转向”以来,人们一直对“意义和理解如何塑造社会行动”感兴趣,提出了许多理论概念,但却常常忽视了个人和群体能够产生理解的基本认知过程。除了少数认知社会学家(cognitive sociologists)的工作之外,在很大程度上,关于认知的对话被留给了其他学科,而这些工作并没有被完全纳入理论中来。
这篇文章通过发展想象社会学来研究这样一个社会认知过程。本文中,“想象(imagination)”被定义为通常具有创造性的心理成像的认知过程,通常关注的是不真实的、不可知的、假设的或尚未发生的东西。“想象之物(the imaginary)”被定义为使一群人能够集体思考的共享形象和原型。
想象概念在不同的学科中被以各种方式使用,这表明对于想象是什么或如何运作并没有统一的看法。本文借鉴了心理学和哲学对想象的描述,提炼出这两个学科中对想象的理解的五个共同点。
(1)想象是一种创造性的、高阶的心理过程,不容易被还原为其他心理功能,它借助于各种原料(经验、知识、共同的文化参考点)来行使。
(2)想象是强大的,特别是当想象的东西激起我们的情感时。心理成像有力地塑造了我们的情感和理解。
(3)想象是主体间性的基础。将我们自己置于社会关系的矩阵中,需要有能力想象矩阵中的各种其他人,我们如何出现在他们面前,我们与他们的关系如何,以及我们的行为可能如何影响他们。
(4)想象具有社会建构性。想象既允许创造性地构建可想象的事物,也允许采取使社会生活成为可能的观点。
想象在社会学中有着悠久的历史,但却被淹没了。米尔斯(1959)提出的“社会学的想象力” 是一种能力,可以从自己的经验向外扩展,创造性地设想一个社会的运作。卡斯托里亚迪(Castoriadis)(1975)赋予想象在社会中更多基础性的作用。他提出,社会想象力是一个社会的符号系统,它允许一群人将自己概念化为一个“我们”,集体设想一个共同的历史并确定他们在自然世界中的位置。与卡斯托里亚迪类似,泰勒(Taylor)(2004)强调,社会想象力是使社会参与成为可能的常识性理解。
相反,研究公民参与的学者认为想象是指一个人如何理解他们可以想象做什么:什么是可能的、重要的、正确和可行的。人们如何在群体中设想,最终影响到他们如何理解自己采取行动的能力。
这些对想象概念的使用与心理学和哲学中对想象的理解有很多共同之处。这些理论家认为想象是具有社会建构性的。对于泰勒和卡斯托里亚迪来说,社会的基础在于其社会想象,通过它,社会成员集体想象彼此之间的关系、他们的历史和他们的符号。这也表明,想象是强大的。通过一个共同的社会想象,人们赋予一个国家、一个民族、一段历史、一个社区等以形式、意义和情感上的共鸣,塑造了身份和行动。因此,不同群体之间不同的社会想象暗示着生活在其中的人有不同的行动和存在方式。最后,这也表明想象对主体间性至关重要。人们如何在一起交流和行动,取决于他们共享世界形象和预测或创造性地解读他人行为的能力。
社会学家认为想象既是个人的,又是集体的。这种理解可以将想象社会学置于认知社会学中。思想群体和认知亚文化,通过为人们提供关于如何思考的规范和对可思考内容的界定,形们心理过程的运作方式。
有理论家认为,一个集体持有的社会想象使社会得以存在。它既在互动的意义上使不同个体之间的主体间性成为可能,又通过提供文化原料的社会建构过程,使没有联系的个体能够参与到社会的抽象中。以这种方式理解想象,可以将其与社会学研究联系起来,研究个人和群体如何协调未来并采取集体行动。
基于上述对社会想象、认知社会学和协调行动的理解,本文认为想象社会学(1)研究个人和群体如何创造性地构建超越他们立即可知的预测,使他们能够理解自己是一个不同的集体的一部分,生成他们未曾去过的地方和/或时代的图像,在社会的不同元素之间建立联系,并协调身份、行动和未来;(2) 试图理解文化元素,包括符号、图像和故事,它们是这些创造性预测的原材料;(3) 揭示个人想象过程之间的联系以及其与思想社区内更大的集体想象之间的联系,以研究不同层次的想象是如何连接的。
本文的数据来自于三个不同的质性研究。第一项研究关于全球正义运动中的积极分子,试图回答参与者如何获得他们的社会信仰,以及如何理解自己与运动中其他持不同意识形态的参与者的关系。第二项研究考察了芝加哥市和西雅图市的进步宗教团体,以了解他们如何将基于信仰的集体行动概念化,特别是考虑到美国社会对宗教的保守的刻板印象。第三项研究考察了玩桌面角色扮演游戏的玩家,重点是关注参与表面上虚构的、想象的世界是如何塑造玩家在现实世界中的个性、信仰和身份的。
参与者的想象方式是有规律的。首先,个人经常使用他们的想象力来超越他们的个人经验,努力与他人协调身份、行动和未来。第二,参与者利用广泛持有的文化原料进行想象。第三,想象是集体进行的。
身份和主体间性是由想象的过程促成的。对于群体和个人来说,要在社会世界中找到自己的位置或协调行动,他们必须设想一个过去和未来,与他人(包括未知的他人)的联系,以及一个他们融入世界的空间。
在每一个例子中,参与者都使用他们的想象来构建和定位自己的身份。游戏玩家体验不同的角色,通过不同的人物视角更好地理解自己,以此塑造了他们在真实世界中的身份和行为。宗教积极分子摒弃了对家的想法,幻想着遥远的地方和传教士在那里的冒险生活。这些幻想激励他们自己去传教,最终形成了他们对如何开展基于信仰的正义导向的积极主义的理解。一个LGBT活动中的犹太人创造性地想象了犹太人和LGBT在历史之间的联系,指出这两个群体都有过处于秘密状态的历史,而不得不适应这种历史。
全球正义积极分子经常利用对历史的共同表述来指导自己的工作。此外,无政府主义者会利用无效的温和派的刻板印象,而不太激进的团体则流传着不切实际的左派的典型形象。反文化公社成员将他们的生活经验与想象中的“主流”保守派徒的广泛愿景进行对比。
综上,将自己和自己的群体置于一个社会世界中,需要对其他人的心理形象、对事件的理解和对历史的建构。当个人和群体想象性地将自己与他人相对应时,他们通过从所有人都存在的各种思想社区中提取的共同形象和理解来做到这一点。
群体集体想象利用他们共同想象中的文化材料来确定他们是谁以及他们应该做什么。参与者共同构建了共同的想象的愿景,这有助于将他们的社区与其他人联系起来,并帮助他们协调行动和未来。
通过要求成员共同描绘其他人和情况,然后将自己与他们联系起来,每个人都构建起了玩家所说的共同想象的空间。这些共同的想象帮助参与者更好地理解他们的个人和集体身份,要求他们与其他群体产生共鸣或保持距离,并通过划定一个人与这些群体的关系来采取行动。在牧师布道的启发下,宗教会众中的妇女认同了对被压迫者和挣扎者的看法,并向有需要的人提供帮助。一个LGBT犹太教的成员能够在无家可归的年轻人身上看到自己,因为他们能够理解自己与他们共享一个社区,或者想象他们的生活会有什么不同,所以他们与一个餐厅合作,为LGBT社区服务。
在社会生活中,从集体行动到对世界如何运作的常识性理解,其基础是一个想象的过程。在宏观层面上,社会想象使一个社会成为可能,在这个社会中,大多数成员从未见过面,但却能够在国家的想象的社区中把自己和自己的行动概念化。在微观层面上,想到想象中的他人,或没有经历过的遥远的地方和时间,有助于人们理解世界,学习,或在黑暗中保持希望。
想象社会学可以帮助思考:(1)社会行动者如何在时间上以及通过与想象中的他人的社会边界来定位自身;(2)共享的文化原料如何成为社会行动者想象的一部分,以及(3)群体如何集体想象。这三个主题在本质上是相互交叉的。同样,这些想象被安置一些文化社会学概念中,包括叙事和框架,这些概念允许个人传播并使他们用来想象的形象富有意义。
开展旨在研究群体如何集体思考的研究可能是富有成效的,其核心问题关乎于社会行为者如何想象。他们用来思考世界、他人、空间和时间的实际心理图像是什么?群体中的人是大致上共享心理图像,还是这些图像之间有分歧?这种潜在的分歧对群体的动态有影响吗?人们能回忆起他们从哪里得到他们正在使用的文化原料吗?在采取集体行动时,以不同方式描绘未来或结果是否塑造了他们成功的能力?这些问题可能适合与社会心理学家进行跨学科合作,允许个人主义和集体主义对想象的理解交叉融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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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编辑:刘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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