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国政协委员邵志清：社会信用不应被滥用 也不应被弱用

全国政协委员邵志清：社会信用不应被滥用 也不应被弱用本站　　作为连任三届的“老”全国代表，致公党上海市委专职副主委邵志清今年第一次履职全国政协委员

　　作为连任三届的“老”全国代表，致公党上海市委专职副主委邵志清今年第一次履职全国政协委员。此前他提交给全国的多份建议，有的已经被投入实践，有的相关政策正待出台。尽管身份有所转变，他仍然持续关注数据要素、数据产业等领域。

　　全国期间，邵志清在接受南都记者专访时表示，尽管全国已经成立了50余所数据交易机构，但同质化严重，缺乏全国层面多层次数据要素市场的统筹布局。对此，他建议加快培育全国统一数据要素市场体系，建立全国统一的数据资产市场。

　　“数据交易并没有可以借鉴的方向……是世界性难题。不过，我们也可以把数据交易看做一个机会”，他说，“(我们)有率先突破难题的可能性，在数据要素交易方面走出一条特色之路——我们也应该有这样的期待。”

　　南都：近年来，上海在数据相关建设上不断布局，比如《上海市数据条例》开始施行，上海数据交易所也正式投入运营。你有哪些观察或者困惑可以分享？

　　邵志清：上海数据交易所经过一年多的运作，应该说“四梁八柱”已经建立起来了。推进的过程中也依赖于国家的基础制度，“数据二十条”等制度的出台有助于上海数据交易所更加合规地交易数据。

　　目前来看，上海数据交易所仍是国内规模最大的数据交易所，但其实还是没办法与股票的交易量相比。总体来讲，上海数据交易所在向国家级数据交易所这个方向努力，提了建设方案，进行了一些基础性的工程研究，做一些技术的储备创新，我觉得这方面工作的开展还是有声有色的。

　　困惑在于数据交易并没有可以借鉴的方向。比如股票交易市场，我们可以借鉴西方发达国家的经验，但数据交易却是世界性难题。不过，我们也可以把数据交易看做一个机会，在这方面我们和西方国家实际上属于同一起跑线，所以也有率先突破难题的可能性，在数据要素交易方面走出一条特色之路——我们也应该有这样的期待。

　　南都：去年发布的“数据二十条”提出，要培育数据要素流通和交易服务生态。结合上海的经验，你认为目前我国数据要素市场有哪些问题亟待解决？

　　邵志清：“数据二十条”是一个基础的数据制度，给出了大方向的规定，在此之上还需要一些细化的制度，比如交易平台的标准、技术的规范性与安全性等。好在我们可以边试边行，在一些市场发达的地区来做试验。上海数据交易所就是一个例子。

　　总体来看，我国数据要素市场仍处于发展初期，主要存在三个问题。第一，数据交易机构缺乏全国层面的统筹规划，难以发挥全国统一大市场的联动和规模效应。全国各地已经建立了50余所数据交易机构，但是缺乏全国层面多层次数据要素市场的统筹布局，各地分散建设、同质化建设比较严重，造成了很多“小市场”。

　　第二，建设重点不突出、建设资源不集中，尚无数据交易机构建成相对完善的数据流通交易基础设施。相对于场外交易，场内交易的规模优势、效率优势、合规优势没有发挥出来。

　　第三，基础设施和市场发展不足，数据资产化尚处于理论验证到试点落地的过渡阶段。参考金融市场，成熟的数据要素市场应由数据资产市场和数据产品市场构成两级市场。数据资产市场是数据资产登记和数据资产凭证管理的一级市场，为数据资产入表和业态创新、为国家统计汇总和宏观调控提供基础。数据资产化释放数据要素的货币价值和衍生价值，更好实现数据要素的确权分类、权益分配和风险管理。

　　邵志清：我建议，制定加快培育全国统一数据要素市场体系的指导意见。建立分工明确、协同推进的多层次数据要素市场建设工作机制，避免各部门、各地方重复建设。加快建设国家数据交易所、有序推进地方数据交易中心建设、积极推动行业数据交易中心建设、引导多层次数据交易市场联动发展。

　　另外，还需要加快关键技术攻关，支持重点地区“云、链、网、技”建设，尽快打造多层次数据要素市场的基础设施，为场内集中交易和场外分散交易提供低成本、高效率、可信赖的流通环境；加快推进数据资产化，赋能多层次数据要素市场高质量发展。按照登记确权、资产入表、资产应用三步走的路径推进数据资产化。

　　我认为还应建立全国统一的数据资产市场，明确国家数据交易所为数据资产登记确权机构，进行全国统一的数据资产登记和公告，赋予登记主体数据资源持有权和数据产品经营权，建立权益保护和权利流转机制。

　　邵志清：有了顶层设计之后，才能更加科学地规划数据交易。上海、深圳、北京等一线城市已经积累了一定的数据要素市场的经验，但石油、钢铁这些行业还没有交易机构，区域易机构也没有形成，应该补上这些短板。

　　南都：你已经连续两年提出数据资产登记相关建议。有观点指出，目前数据资产登记概念及定位不明确，制度体系尚未建立。你怎么看？

　　邵志清：数据资产登记制度的确立是一个逐步的过程。去年我提出建议后，国家发改委非常重视，和我进行了非常充分的沟通交流。但是不可能一年内就解决所有问题，而是要在实践中不断加以完善。

　　因为数据登记是新生事物，在完善制度的过程中既要参照不动产的有关制度，又要结合数据资产自身具备的特点，比如可复制性、再加工性等。

　　如果登记的是不动产，法律规定的物权非常清晰。但是数据不一样，登记数据后加工出来的产品的所有权跟原数据之间的关系难以界定，这些都需要创造性的解决方案。

　　邵志清：大家对于数据资产登记的积极性不高的原因在于，用于登记的数据涉及商业秘密、隐私安全等问题。

　　比如，一些国企进行数据登记，它可能涉及数据安全问题。而一些大公司进行数据登记，可能涉及商业秘密的问题。另外，有些数据如果被垄断在某一家公司手里，能为公司带来很大的价值，但是他们把这些数据进行登记之后，很有可能被他人复制其商业模式。

　　所以这方面还是要不断完善，真正地让数据流动交易起来，不仅为资产所有者带来商业上的利益，也能够保证他们的，不会被滥用或侵犯。

　　南都：去年，你曾带队就元宇宙新赛道开展主题调研。有观点认为目前的元宇宙以噱头为主，你怎么看？

　　邵志清：元宇宙是个新概念，它对推动概念应用和经济社会的发展有积极的作用。元宇宙和之前的云计算、物联网等概念一样，一个新概念出来后会整合、覆盖一些老概念，但是并不是所有的新概念都能成为未来的支柱产业。

　　元宇宙目前重点解决的是虚拟空间和实体空间的融合，以及如何相互赋能，给经济社会带来新的应用场景。我觉得既不要把元宇宙看得一无是处，认为它就是一个噱头，也不要觉得它的诞生会必然让原有的相关科技与产业走向没落，就像ChatGPT能带来很多改变，但是实际上也没有颠覆我们现在的社会。要发挥新技术有利的一面，但也不要被过度迷惑。

　　邵志清：肯定有改变，特别是虚拟和现实的界限在消融，很多事物能被更生动、更立体地展现。比如文化旅游方面，未来可以通过元宇宙穿越时空、重温当时的场景；互动娱乐方面，你也可以沉浸式感受有关情境；再比如在一些应急场合、检修检测等方面，我们也可以通过元宇宙进行模拟，降低成本和风险。

　　邵志清：ChatGPT一出来，整个社会都很关注，但实际上不仅要看热闹，我们还要看它的门道。ChatGPT主要是底层技术的突破，在一些基础性技术领域，我国还存在短板，在商业模式的突破方面也比较少，这都是需要我们关注的问题。

　　南都：履职全国代表期间，你曾多次呼吁制定社会信用法。去年11 月，《社会信用体系建设法》公开征求意见。你对此有哪些思考和建议？

　　邵志清：《社会信用体系建设法》将要出台我当然非常高兴。要是问我有什么样的思考，我觉得要避免两个极端。

　　第一，避免把信用作为一个筐，什么都往里面装，这属于滥用。很多地方没有真正了解社会信用的内涵，把什么社会问题都归为信用问题，但实际上社会信用的范围需要经过审慎评估后再界定。

　　第二，我们也不要将社会信用弱用。当我国经济下行的时候，一些信用的应用往往就会被弱化。有些地方认为企业困难时不讲信用暂时不要紧，我觉得这个不好，应该坚持讲信用。

　　在社会信用建设方面，要允许地方率先进行一些实践。上海自贸试验区的负面清单、双随机抽查、在海关设立单一票据窗口，这些都是地方率先探索实践，而这些实践的基础就是信用。信用是市场经济的基础，未来地方还应该进行进一步探索，创造经验并复制推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