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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学教授的公共政策参与实践:别顺着别人思路说

  • 来源:互联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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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2016-04-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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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4月24日,在一堂政府信息公开课上,何兵被学生“刁难”了。

  “你们想让我公开我的房产信息吗?”他问。

  “想。”台下应者云云。

  “我也想知道你们有几套房产。”

  “我没有房产。”前排一个留着板寸的男生不假思索,接了话茬儿。

  于是,何兵被噎住了。几秒钟没说话,瘪了瘪嘴,有些尴尬地笑了。“好!你敢反驳我就好,说明你在听,也在思考。千万别顺着别人,包括我的思路说。”在近百名学生前,他这样说。

  曾有人问他,当前社会,政府信息公开的条件是否仍欠成熟,因为公众素质仍待提高。何兵觉得这个问题有些好笑。1766年,瑞典成为全世界政府信息公开的发源地。“我们会比那时的瑞典人素质差吗?”他这样反驳。对方哑然。

  请回答我“为什么”?

  2010年11月的一个下午,何兵在家中看报纸,一则新闻吸引了他的注意。

  “一个小学生,在一位博士生的指导下,对北京市场上的蘑菇进行了检验。得出的结论是,绝大部分都用荧光剂漂白过,是对人体有害的蘑菇。”

  随即,相关部门出面澄清:蘑菇没有问题,是小学生的检测方法不安全。

  这个回应让何兵觉得恼火。他觉得,蘑菇有没有问题,既不是一个小学生,也不是一个部门一句话就能说了算的。

  “既然相关部门说检测方法不准确,那就得说清楚为什么不科学?你给出结论的科学依据是什么?你检测了吗?检测的时间、地点都得交代清楚。”

  之后,他给自己的博士生杨帆打了个电话。“我让他和这个部门联系一下,给他们写个政府信息公开申请书。”他说。

  当时,何兵的身份是中国政法大学公共决策研究中心主任。很快,他的学生们加入了这场质问。

  “政府部门不能凭空说话。”他坚持。

  很快,媒体介入。事件关注度骤然上升。

  双方之间有过数次电话及邮件往来,但是何兵始终没有得到直接回应。最终,相关部门通过媒体进行公开说明:蘑菇并没有问题。同时,他们发邮件告知何兵,“信息已经通过媒体公开,可以通过报道或官方获取信息。”

  但何兵依旧不依不饶。“还是没有解释清楚啊!检测的时间、地点、科学依据……还是没有回答我啊。”他说,“我不是要得到‘是或不是’的答案,而是‘为什么’!”

  他脑子里的问号没有消失。于是,他决定自己检测。

  2012年12月中旬,何兵让自己的学生去北京多个市场购买了各类蘑菇。“品种很齐全,有蟹棒菇、口菇,扇形的、鸡腿状的……去了七八个市场,一共买了十几斤。”他回忆道。

  但是送检时,他再次被“打击”。“没有机构可以检测。这太滑稽了。后来费了一番周折,我们才找到一家民间商业检测机构。”他说。

  周三,几个学生将样品送检,还跟对方签了合同,说好下周一取结果。

  当晚,何兵一高兴,把这个“喜讯”告诉了一个媒体记者。“我再三叮嘱他,‘保密啊’。他说‘放心!我嘴死’。”他回忆道。

  第二天,消息见报。

  中午,何兵接到了学生电话:那个机构回复,检测不了了。

  “我说‘有合同’,学生说‘有合同也没用’。我说‘那告他们’,学生说,‘那也没用’。”这次检测草草收场。

  何兵承认,走到这一步,大概70%的人会选择不了了之。但他总觉得,脑袋里藏着个大问号,心里也难受得慌。

  “这家不行,再找工商局,不行还可以到法院起诉。”面对一脸颓容的学生,他依旧“战斗力”满格。可是,这两条道依旧是“此路不通”。

  前者的理由是:检测样本不合格。用塑料袋装的蘑菇样本,不能证明荧光粉是蘑菇本身的,还是塑料袋污染至蘑菇上的。这理由听起来很拗口。“但的确是这么说的。”他说。

  后者称,这既不属于民事案件也不属于行政案件,不能受理。

  到了这一步,大约90%的人都该“服软”了。但是偏偏,何兵属于那10%。

  “不给我检测,我就买个机器。”他的“战斗力”再次满格。

  于是,作为国内行政法学领域的知名专家,他果真掏腰包买了一台机器,用来确定蘑菇表面是否存在荧光粉。

  机器买来后,他恍然大悟:原来道理很简单,就是利用紫外线确定荧光粉是否存在。“和验钞机是一个道理,荧光粉在紫外线下会反光。一拍就知道结果了。”他说。

  参与检测的是他的两名学生,过程持续了两个小时。随后,他将有荧光反应的蘑菇照片上传至博客,一张是蟹棒菇,另一张是口蘑。照片上的蘑菇表面有明显的蓝紫色荧光。

  12月18日,何兵公开发表了博文《中国政法大学学生:发现市场蘑菇存在问题》。文中描述了自己检测碰壁的经历,并称:“我们找到了农业部颁布的关于如何检测荧光粉的国家标准……我们自己动手!”

  随即便有学者对这一结论提出异议:蘑菇体内存在的木质素,就是一种荧光物质,在紫外线的照射下就会出现反应。并且,蘑菇培养液中含有的秸秆或木屑也可能有类似效果。仅用紫外线照射,不足以判断蘑菇是否被添加工业荧光粉。

  “欢迎探讨,但我不是科学家,我关注的是政府信息公开的态度和程序的合法性。”他回应质疑。

  2007年1月17日,国务院165次常务会议通过了《政府信息公开条例》。

  2008年5月1日,该条例正式实施。

  2010年,在此条例实施两年后,何兵有了这次尝试。

  “要是这事能让相关部门落实制度,我就不白折腾。”他眨了眨眼说。

  何为公平?

  何为公平?

  作为法学人士,何兵却觉得这个问题太大,他回答不了。但他知道,不公令人难过。

  那年,他参加了高考。考试结束,自我感觉良好。

  几周后,成绩公布。“444分。”这个数字,他至今脱口而出。“你知道那年我们那里的重点大学录取分数线是多少吗?我高出了好几十分!”

  那一年,家中三兄弟,两人超过了录取分数线。当年,在安徽巢湖这个小镇上,这件事儿引起不小的轰动。

  然而,生活和他开了个玩笑。

  成绩发布后不久,重点大学开始录取。何兵等待,无果。之后,普通大学开始录取,依旧音讯全无。

  七八月酷暑难耐,日子一天天日渐难捱。大哥已经拿到了录取通知书,何兵心里开始长草。

  “我就想,能出什么意外呢?寄丢了?被别人拿走了?……”他说。在他的想象力范围内,这个问题没有正确答案。

  数周后,父亲按捺不住了,给省招办打电话询问。答复是:你孩子个儿太矮,不符合招生要求。电话这头,父亲一脸疑惑,再看看一旁身高一米六八的儿子,一头雾水。

  “他虽然不算高个,但也在正常范围啊。”父亲说。

  “那你们过来一趟吧。”电话那头说。

  第二天,双方在合肥见面。对方如梦初醒,“弄错了,肯定是弄错了。你资料上写的身高是一米四八。”

  不知是谁的手一抖,把身高写错了。此时,重点大学和普通大学已录取完了,他只能上专科。

  “什么是公平,我说不清,但不公令人难过。”他记忆犹新。

  从招办回来的路上,何兵无法抑制消极情绪。患白内障的爷爷知道兄弟俩考上大学后,曾说:“我怎么感觉眼睛又能看见了呢?”现在,要怎么告诉他?他不知道。

  他想复读,但现实却没有选择空间。母亲是农村户口,家里孩子都随她属农村户籍。“那个年代和现在不一样。”他说。农村户口意味着“招不了工、提不了干、进不了城”。

  “当时农民工也不存在,因为没有粮票,到了别处也没法生存。”他回忆,“但是上了大学就不一样了。一切问题都迎刃而解,而且能有个干部身份,哪怕是上专科。”

  “咬咬牙,你就是干部了,报个专科吧。”父亲劝他。

  他不甘。父亲再劝,“只要你愿意报,我把自行车送给你。”

  成交。

  “其实我没有选择。考之前,我爸就说,考不上就给我们兄弟俩一人买个三轮车,拉车赚钱去。”他说。比较一番,他觉得“骑着自行车上专科”的选项稍胜一筹。

  那两年,他和与自己风马牛不相及的专业物理系展开了长期“斗争”。他每月领着21块5毛的饭票,最大的慰藉就是“只吃了十六七块钱,剩下的钱能去校门口给自己买碗面”。

  当然,敏感的神经时不时仍会受刺激,因为高中同学会时常从北京、上海给他寄信。看着信里那些意气风发的青年,他第一次感到,自己“被落下了”。

  那两年,何兵并没有对物理产生多少亲切感,相反,与专业“较劲”成为常态。毕业后,他惊觉:竟连一个物理公式也记不全,倒是文学素养提高了不少。好在他勉强说得出线性代数、电磁学等几门课的名字,证明“何兵曾到此一游”。

  “心没在那儿。去了一个不想去的学校,学了一个不喜欢的专业,难免较劲。”他说。

  两年下来,学校3间屋大的图书馆里,各种书的摆放位置及特点,他都了如指掌。“比如红楼梦的封皮有缺角,朱自清文集的中间被扯掉了几页。”他对此很得意,“总算不白来一趟。”

  因为一个不知名的人的潦草一笔,他的大学梦推迟了10年。“其实也没什么不公平,经历就是财富。”他说。

  “生活就好比考试,只要自己发挥了最大的潜力,别人考成什么样和你没有关系。剩下的,就得靠评判者和规则的公平了。这就是公平的意义吧。”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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