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群男人玩一个女人当律师还是当职业运动员?北大女生世锦赛“跑马”8度
刘庆红终于有机会能睡一个好觉了。在比赛前,尽管训练累到沾枕头就着,但在梦里,她也没有停下奔跑的脚步,“跑一半,鞋掉了,或者教练骑着小黄车在后面跟着我。”
“2小时52分21秒”,伦敦当地时间今天下午,教练郑重第一时间发回了学生刘庆红在伦敦田径世锦赛马拉松上的完赛时间——由这名北京大学大一女生创造的成绩,也成了中国大众选手在代表世界最高田径竞技水准的世锦赛上代表国家出战留下的首个珍贵数据。
开赛前5个小时,刘庆红在朋友圈贴出两张随手拍的照片,没有剪裁、没加滤镜,桌子上的剪刀、包装纸和零食统统入镜,细心的人能发现,在照片显眼位置那8个被透明胶缠成一捆的白色补给瓶上,两行红色的小字尤为特别——“Qinghong Liu”及下面代表中国的三个字母“CHN”,她为图片配文“饮料都准备好了,那么加油吧。”
尽管始终没明确宣告自己将作为中国国家队员跑进田径世锦赛新的历史一页,但关心她的人一定知道,她正在努力创造一项“前无古人”的纪录。
“以前代表自己比赛,可以相对随心所欲,但现在要代表国家,就不能跑得太丢人,咬着牙也得跑下来。”出征前,刘庆红在接受中国青年报·中青在线记者独家专访时又“暗示”了自己一遍。这与郑重的想法相似,“顺利完赛、争取个人最好成绩。”作为刘庆红在北大田径队的教练,郑重给第一次参加国际大赛的山东姑娘预设了弹性较大的目标区间,但他仍能感觉到刘庆红难以名状的压力,“饮食不太习惯,觉得累,总想睡觉。”微信上一个“捂脸”的表情也间接“出卖”了郑重的焦虑,但在面对刘庆红时,他必须坦然说出:“别想那么多。”
可从拿到世锦赛那个极其珍贵的参赛名额起,刘庆红的思绪就像打开了做棉花糖的机器,她把幻想、遐想甚至妄想层层叠叠,最后变成一朵云一般的“海阔天空”——对出生于山东临沂市临沭县石门镇一个小村的这个21岁女孩来说,刚进入大学,只参加过两场全程马拉松,完全不能让她对进入国家队获得参加世锦赛甚至东京奥运会的机会表现得云淡风轻,“这个遥远的梦真切地降临到我身上,简直不可思议。”
在业内人士看来,刘庆红的出现同样惊艳。
今年初举行的中国马拉松年会上,中国田径协会宣布,为打通“奥运争光”和“全民健身”之间的通道,将推出指向东京奥运会的大众跑者“我要跑奥运”活动,世锦赛就是系列活动的第一站,成绩达标是渠道之一(按国际田联标准,男子成绩达到2:19:00以内、女子成绩达到2:45:00以内),而且标准很明确,“现役及曾注册的退役运动员除外”的完全业余跑者。国家体育总局田径运动管理中心前副主任冯树勇在解说时表示,这是一个促进国内马拉松发展、推动业余选手提高水平的举措,可按当前我国马拉松发展状况,业余选手还很少能实现较高竞技水平,至少要找达到前述成绩门槛的业余运动员并不多见。
刘庆红是以2小时43分的成绩达标的,这也是她首马的成绩。2016年,作为体育特长生,刘庆红被北京大学录取,当年10月,她参加了上海国际马拉松,赛前教练计划让她跑半马,但从未尝试过全马的姑娘对更远的距离产生好奇,进行了一个月针对性训练后,她人生第一个马拉松的终点竟连通了世锦赛马拉松的起点,而她也在今年7月正式参与国家队集训,了解到专业和业余真正的区别。
那场体现了刘庆红天赋的比赛,现在让她回忆起来,可谓毫无经验、节奏紊乱、甚至鞋都不合脚,“其实,我不会跑马拉松,不能很好地控制节奏,前面很快,到后面掉速掉得厉害。”她前10公里用了36分钟,但后10公里脚就疼到受不了。到了国家队,她被教练反问:“你这么跑是要给人当兔子(记者注:领跑员)吗?这样会毁掉自己的。”因为对马拉松运动员来说,不会把控节奏、分配体力,很有可能导致无法完成比赛。
“自由发挥,怎么开心就怎么跑。”这是刘庆红以往的跑步哲学,她甚至曾觉得运动手表会让人“患得患失”,所以不愿戴。一个月的集训后,刘庆红手腕上已经有了戴表的痕迹。技术规范的另一点是“胳膊没那么乍开了”,“以前胳膊老晃,有点儿一个人占一整条道的意思,一看就不专业,得收着,和设计飞机一个道理。”刘庆红记牢了自己该有的变化,因为国家队的教练说:“想提高到2小时30分甚至更高,就得改动作。”
相较而言,饮食上的规范对刘庆红来说容易许多。“他们很少吃肉,要吃也是经过检验的牛肉、鱼肉”,“我正好不喜欢吃肉。”由于国家队的训练量和强度“两天抵我原来一周的量”,刘庆红基本处于在困与饿之间切换的状态,“睡不醒”、“习惯揣几个馒头花卷回宿舍”,偶尔她会想吃薯片,但一参照全运会拿到女子马拉松金牌的王佳丽,刘庆红就会反省“我比专业队员差多了,我还不够自律。”
自律,本算得上刘庆红的一个性格标签。她觉得有时候自己更适应运动员的生活,“每天要做什么、什么时候休息,他们目标很明确。”而在大学宿舍里,“大家因为要追剧、学习,作息不在一个频道上。”如果把跑者的身份放大,她能轻易融入到运动员的话题里,最触动她的是专业队员对待伤病的态度,既小心又大胆,“比如骨膜炎,他们认真治疗但不会耽误比赛,换我就很慌张,不敢练了。有队员脚特别容易打泡,跑完血淋淋的,我随便起个泡就歇了,他们特别能吃苦,这是专业和业余相比很大的区别。”
从小就在各类比赛中包金揽银的刘庆红,不是没被专业运动队相中过,“当时我以为进了体校就不能考大学,所以放弃了。”她从小崇拜律师,因为“农村的法律意识不够健全,好找工作”,她靠跑步进了北大读法律专业,但跑着跑着,岔路又出现了,“原来就希望能在北大完成学业将来保研,毕业后成为一名律师,现在或许又多了一种选择,比如成为一名运动员,争取代表祖国参加东京奥运会。”不过说完没几秒,刘庆红又觉得“现在说这个太早,当前的任务是跑好世锦赛,回去以后更严格训练。”
去伦敦之前,刘庆红只查了伦敦的天气、赛道和以往世锦赛的成绩,至于伦敦的景点和小吃,“都没关注,我只想好好休息好好比,要是最后耽误大家那就不好了。”对刘庆红而言,这句“大家”其实涵盖广泛,既有教练也有家人,还有守在电视前“把眼睛看瞎也要找到你”的男友,还有北大跑团的同学,“我们跑团已经在群里约好,我比赛的时候,在伦敦的师哥师姐会到现场加油,其他成员也会在各地陪我一起奔跑。”更关键的是,作为大众跑者的代表,“我站到了更大的平台,就要让更多人能有机会认识到专业和业余的区别,拉近我们的距离。”记者 梁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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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编辑:刘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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